往生-阿芬的母親

「她病苦了一輩子，我要讓她到一個再也沒有苦的地方。」阿芬在母親往生之後，上山來打佛七時，告訴我們為什麼她不顧一切的，只為送她母親到極樂世界去。

如果我們有一個出生就只剩一隻好手、一隻好腳，在輪椅上坐了十多個年頭，一輩子不離病苦，最後大腸癌的癌細胞還轉移到肝臟、骨頭的母親。我們會在她生命的旅程結束之前，為她做些什麼？

人類色身的敗壞是不可避免的，然而大部份的人卻習慣於抗拒這一天的到來。是否有另一種面對生命的方式，在這個世界運轉著…

已經是深夜，剛剛結束工作，阿芬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家門，拿著毛巾擦拭雙眼，卻看到一對黑白無常鬼的影子，阿芬想也許是太累產生的幻覺。一個禮拜過後，阿芬的母親告訴阿芬：「昨天下午有人來過，我請他們進來坐，也不理我。」阿芬問：「他們是誰？」她說：「一個高高穿白的，矮的那一個穿黑的，我叫他們，也不理我。後來想想，好像是那個！」阿芬問：「您有沒有念佛？」她說：「忘了念。」

阿芬心裡想，母親這一次見到黑白無常鬼，會不會是不詳之兆？這一世生為人，報身是這樣羸弱，環境這樣貧困，將來命終之後的果報，恐怕更是難以想像。她可是我唯一的母親，不管自己怎麼苦，總保護著我們平安長大。我怎麼捨得再送她去受苦，但是又能夠給她什麼？

阿芬的家，一個廳堂、一間臥房、一個搭建的厨房、一個老父、一個弟弟，生活實在是維持著而已。算算所剩的積蓄和母親的生命，阿芬決定在母親最後的這一段路上用盡所有的努力，與她一起面對看似可怕的死亡。

辭去了工作，心裡少一些負擔，可以專心地照顧母親，想最好的方法。但是又怕母親擔心家裡的收入，只好告訴她：「現在多來了一位義工幫忙，可以晚一點再去上班。」因此，就多一些時間，提醒母親要念佛，自己也多作一些功課回向。心裡想著，這一次只剩佛菩薩幫得上忙了。

阿芬告訴母親：「媽，我現在開始都陪著妳念佛，妳不可以又和以前一樣早上八點念到下午四點，只是手捏著念珠，又是看看電視，看看馬路上人來人往，要用心念哦。」

三個月過去了，母親念佛成效如何？往生可有把握？阿芬也不能確定，只知道多念一點佛對母親才有真正的幫助就是了。

母親的身體狀況愈來愈差，已經不是阿芬一個人可以照顧，只好住進安寧病房。住進醫院，母親知道自己的情況。阿芬也提醒她：「媽，您要好好念佛，要不然恐怕會來不及哦！」

「阿彌陀佛。阿彌陀佛。」深夜裡，母親帶著鼻鼾的佛號聲，讓阿芬心中的那一份沈重減輕了好多。阿芬心裡不由得佩服母親念佛的功夫，阿彌陀佛已經住進她的內心，往生必定可行。

護士告訴阿芬：「回家準備照片，和媽媽作生命的回顧。」阿芬趕緊回家準備好照片回到病房，和媽媽一邊看著照片，兩個母女哭成了一團。阿芬問母親：「您還想見誰嗎？」母親說：「我想看看妳表姊。」阿芬去聯絡了，告訴母親表姊再過兩天會來看她。

又過了一夜，母親告訴阿芬：「阿彌陀佛昨天有來。」「真的嗎？祂長的什麼樣子？還有別人和祂一起嗎？祂有沒有說什麼？」阿芬心裡是又驚又喜，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。

「很亮很亮，全身都是金色的，還有很多人和祂一起來。祂告訴我：我和這個世界的因緣盡了，再來要去祂那裡。」

「那妳怎麼沒有和阿彌陀佛去？」阿芬訥悶著。

「我告訴祂過兩天再去，前幾天說你表姊要來看我，還沒來啊。」

阿芬懊悔著實在不該又對母親提起世間的種種，使她掛礙。要不然，母親已經可以不再受色身的病苦，到極樂世界去了。母親沒讀過書，她不可能憑空想像出這些話來。因此，真的是阿彌陀佛來過了；可是阿芬也擔心著，錯過了這一次，不知道阿彌陀佛會不會再來。

阿芬和母親商量出院回家等阿彌陀佛再來。

兩天過去了，阿彌陀佛沒有出現，阿芬和母親都急了。法師提醒她們，這是母親的因緣，在這個娑婆世界帶著病苦念佛，千萬不可放捨，阿彌陀佛一定會再來的。

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．．．」母親一句一句地念著。

一早，母親告訴阿芬：「昨晚有一個人帶我去一個地方。」

「地上亮金金的，還到一個金魚池，裡面有很多很多蓮花，也有人在裡面，他們叫我踏下去看看。地軟的像蒸好的蘿蔔糕，我從來沒到過這麼漂亮的地方。」

阿芬驚喜地問：「媽，妳怎麼去的？」

「那個人叫我踏上一朵蓮花，就到了。」

母親描述的竟然和經典所說相同，雖然叫母親念佛，叫母親要發願往生。但這還是第一回阿芬深刻地感受到極樂世界的存在。

「媽，那裡是極樂世界。您留在那兒就不會再這樣病苦了，您怎麼又回來？」

「我也不知道，醒來就躺在這兒了。我再也不要留在這裡，那裡真的很漂亮，我從來沒有去過這麼好的地方。」

阿芬照顧母親的身體，也時刻提醒母親念佛，到晚上就念一次《無量壽經》給母親聽。母親到過極樂世界的那一天晚上，阿芬念到描述西方依報莊嚴時。

「妳現在念的這個，我聽得懂。」

「真的嗎？我念的是國語。您怎麼聽得懂？」

「我不知道你念的是什麼語，不過我知道妳在講極樂世界的事。」

「好，那我繼續念，您慢慢聽。」

「現在我聽不懂了。」讀到五惡、五痛、五燒時，母親告訴阿芬。

阿芬說：「這個聽不懂沒關係，這個是講我們這個世界的事。」

一直到母親往生前，原本排便有困難的，只要誦完一部《無量壽經》時，母親就能夠順利地排出小便。

年初四上午十點半，這是母親與阿芬約好的時間。因為山上過年的消災法會到這個時候才結束，如果提早了，法師恐怕沒有辦法下山來幫忙。所以，阿芬告訴母親最好可以過了這個時間再走。這個日子到了，母親已經熬了好幾天。阿芬心裡其實有點過意不去，母親早就可以脫離這個色身的病苦。母親睜大眼睛看著床頭的西方三聖相，直到阿芬到她身旁輕輕地說：「媽，您可以去西方了，以後爸爸、我和弟弟也會去那裡。」母親閉下雙眼，吐出最後一口氣。

阿芬開始忙碌著母親的後事，十二個小時的助念之後，阿芬輕輕地觸摸著母親的身體，媽媽的身體已經冰涼，頭頂還溫熱著。突然，弟弟從房間跑出來「不會吧，媽媽還在念佛。」阿芬跑進房間，什麼也沒聽到。原本連助念都不參與的弟弟，因為這個因緣，開始相信念佛法門。

一直到告別式結束，阿芬一直請佛菩薩加被著，也和從前一樣，請母親作最佳的伙伴和她一起努力。祈願所有參與母親往生事宜的每一個人，都因為聽聞阿彌陀佛名號，善根智慧增長，思考生命真正的意義。

後記：從助念、告別式到往後的作七，阿芬的母親都交待念佛就好。阿芬說，媽媽念佛念到開智慧，和一般人處理往生的方法都不相同，不必冗長的儀式，更免去了大費周章。正是破除執著的表現，不再執著有一個什麼可得，自然可以萬緣放下

註：阿芬在母親往生後，踏上屬於自己的修行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