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師-水月空花

老和尚醒了，可是他往西邊的方向走去。任我在後頭一直追、一直喊，他好像沒聽到似的。法師們說他去一個沒有苦的地方，那裡的人從來不會流淚，那裡有華麗的樓閣、幽靜的登山步道、小池塘，還有一朵朵盛開的蓮花…比我曾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美妙許多。但是，我還不能去；因為我還沒學會去的方法。希望老和尚早點兒回來，帶我們一起去那兒。

在那個夢裡，老和尚從來不曾開口和我說過一句話；終於，有一天早晨，老和尚吃力地在侍者為他準備的小白板上，寫著「讓、謙」兩個字。法師們告訴我，那是師父要送給你的。我怕師父浪費力氣，所以沒有問為什麼。

過了一段日子，老和尚就醒了。法師們說：「師父不再喘的難受，不再讓人推著輪椅走，可以睡的安穩不再叫人翻身，而且又可以上臺講經說法…」

可是，老和尚卻把我留下，不再教我怎麼作個夢中人。還好老和尚幫我蓋好了房子，把方法都用紙和筆留下；雖然師父沒有說，是我知道法師們會教我，讓我不怕風吹雨打，讓我平安快樂長大。

從此以後，夢裡不再有老和尚，法師們把老和尚送我的兩個字當作我的名字。儘管老和尚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；這是我收過最珍貴的禮物。

一群人圍在老和尚被燒盡的骨灰旁，想拾得那被期待中的舍子；一如以往，老和尚並不打算滿足一群法師們的好奇。老和尚示現病苦，示現安詳往生，示現於平凡中用盡他的生命。

師父，您果然淡泊得徹底。